菝蕑公子

死透了,别刨坟

【琅苏】恨长生

“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

   早上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树上,树下还蹲着一只虎视眈眈的魔物,第一反应应该是什么?当然是赶紧敲系统,这哪?啥情况?

  系统:【您好,系统已进入休眠模式,现在是智能代理,如需服务请自助。】

  这话有点耳熟,耳熟到让人无端端心慌,沈清秋抗议:“我又没把洛冰河又踹进无间深渊去,你怎么就又休眠了?醒醒醒醒!我这儿到底啥情况?”

  系统:【您好,系统已进入休眠模式,现在是智能代理,如需服务请自助。】

  沈清秋叉掉了对话框。系统还是第一次出这样的毛病,他实在不敢掉以轻心,洛冰河又不知道去了哪,总而言之,他觉得大事不妙。不过自己体内有天魔血,想来洛冰河很快就会找过来的,,,吧?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脱身,回魔界或者苍穹山去等洛冰河找过来。所以还是先把树下这个魔物除了吧,他打定主意,便拔出了佩剑,只一眼,就活像被天雷劈了一遭。

  这剑不是修雅,不过是一把普普通通的灵剑,其实这倒无所谓,什么剑都能用,重要的是,雪亮的剑身上映出的那张脸,不是他的。

  或者说,那张脸,根本就不是沈清秋,而是前世的沈垣。

  他刚才只觉得不妙,却不想不妙到这种程度,一时间他竟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做个什么样的反应,沈垣扶额:系统,你赶紧醒醒,这到底啥情况?

  系统:【您好,系统已进入休眠模式,现在是智能代理,如需服务请自助。】

  沈垣:“……”

  他试着运转了一下灵力,发现实在稀薄的可怜,如果说以前还有两格电,那现在完全是鲜红色预警提示充电。

  简而言之,树下那只玩意儿,沈垣现在打不过。

  打不过还可以跑啊!总不能一直蹲在树上吧,沈垣打定主意,提剑在手翻身跳下树,虚虚挽了个剑招,然后转身就跑。

  身后的魔物穷追不舍,沈垣正被追的烦躁,就见一道黑影旋风般从身侧掠过,正对上那头魔物,他下意识转身去看,那黑衣人只留给他半张精致又俏丽的侧脸。

  居然是位姑娘。

  那姑娘身量高挑,身法利落,带着一股逼人的英气,关键的是,莫名眼熟,但沈垣又笃定自己没见过她。

  姑娘手起剑落,一剑把追了沈垣半天的魔物劈成两半,然后随手挽了个剑花,利落地收剑入鞘,朝他嫣然一笑:“哟,吓傻了?”

  刚才那点惊艳之意登时没了干净,这姑娘未免也忒生猛。

  沈垣汗颜,自己堂堂清静峰峰主居然要靠姑娘搭救,回去洛冰河那醋坛子怕是又要掀翻几坛。

  他客客气气地朝姑娘见礼:“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敢问姑娘芳名?日后沈某定会报此恩德。”

  姑娘上下打量他一眼,上挑的眼角蔓出揶揄的笑意,她问:“这么文邹邹的,不会是苍穹山清静峰出来的吧?”

  沈垣:“……”

  姑娘浑不在意他的囧状:“幻化宫,苏夕颜。”

  哦,难怪看着眼熟。

  沈垣被雷的魂不附体:“苏夕颜?幻化宫首徒?”

  苏夕颜挑眉:“怎么,幻化宫还有别的苏夕颜?”

  “没没没…”沈垣赶紧摆手,他干巴巴地笑,擦掉额角冒出的冷汗,“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苏夕颜勾了勾嘴角:“少来那些虚的,走了。”

  走?去哪?沈垣急忙跟上,试图搭个话问一下今夕何夕,她和天琅君发展到哪一步了,然后一阵破空声响起,身后又有人喊了句小心,他提剑挡下暗器,而苏夕颜不消他多说,早已经避开了。

  “还挺机灵。”苏夕颜笑呵呵的,“比那呆子强了点。”

  呆子?呆子是谁?天琅君?

  那边有人走出来,两个人一起回头看,沈垣已经面无表情。

  来的人是岳清源。

  岳清源道:“沈垣师弟也遇到了袭击参赛弟子的人?”

  沈垣点头,喊师兄喊的极为顺溜:“师兄也遇到了?我和苏…额…苏姑娘刚被人袭击,还没看清是谁。”

  苏夕颜道:“不是参赛的弟子,刚才打远看了眼,估计是无厌子,也不晓得是怎么混进来的。”

  听到无厌子的名字,沈垣隐约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可是又不敢确定,至于自己,沈垣呵呵,他可不记得苍穹山上有谁叫沈垣。

  苏夕颜朝他们摆手:“无厌子作恶多端,早该除了,这次算他倒霉,叫我碰上。”她朝沈垣笑,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这可是大功一件,你们不去?”

  岳清源点头:“无厌子确实该杀。”

  沈垣:“。。。。。。”似乎有哪里不对。

  还没等他细想,另外两个人已经追过去了,沈垣只能跟上。

  然后他就看见有人顶着自己的脸面无表情地在尸体上手起刀落。

  遍体生寒。

  他从未想过会遇见原装货,更没想过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苏夕颜饶有兴趣地打量沈九,岳清源已经愣了。苏夕颜刚要拔剑,沈垣急忙拉住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把她拉到了一边,苏夕颜挑了挑眉,却也跟着他去了。

  两人找了个树桠子坐下,苏夕颜拨了拨剑穗,漫不经心:“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个解释。”

  沈垣汗颜,朝她拱手赔笑:“苏,额,苏姑娘,那人和我师兄是旧识,两人分离几载,颇有嫌隙,还是不要妨碍他们了吧。”

  苏夕颜点头:“你说的有理,可是无厌子这份功要怎么算?”

  沈垣想了想,试探道:“在下虽学艺不精,但是略通些六爻之术,苏姑娘可有兴趣试试?”

  苏夕颜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看的沈垣无端端心里发毛。蓦地,苏夕颜勾了勾嘴角:“好啊。”

  沈垣觉得,苏夕颜看他,就像看个江湖骗子,完全是耍他玩,可是他也硬着头皮上了:“在下看姑娘面带桃花,有红鸾星动的迹象,但是苏姑娘,还要记得提防小人啊。”

  他说的一本正经,苏夕颜却只是随意听听,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啊,那你倒说说,这个小人怎么讲?”

  沈垣笑了:“姑娘聪慧过人,难道不知道该提防的是谁?我只能说,人魔本就不两立,姑娘再厉害,终归只是个弟子。”他抬手挡了挡太阳,微微眯起了眼,现下东风正暖,树上桃花开得正艳,可惜开得再艳,终归要零落成泥,他感慨,“苏姑娘,我知道你不会信,但沈某还要奉劝一句,权势不过过眼云烟。若不及早抽身,恐会人权两空。”

  苏夕颜冷笑:“你知道的倒多。这些你都是从哪听来的?”

  沈垣拱手:“客气客气。只是天机不可泄露。”

  “天机?呵。”苏夕颜从树上一跃而下,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不过是拿来唬那些弱者的幌子罢了。”

  仙盟大会之后沈九便进了清静峰,好巧不巧,沈垣也是清静峰的弟子,沈垣整日里对着散发低气压的沈九叫师兄叫的嘴角抽搐,他和自己那半路捡来的便宜师尊打了个招呼,主动接了个任务下山除魔去了。

  来了这儿已经半个月,沈垣琢磨,洛冰河出生是在冬天,具体日子不得而知,眼下还是阳春三月,想来还来得及,可怎么刷苏夕颜和天琅君的好感度让他们相信自己,倒是个问题。

  他兀自头疼,一路闯进了卷宗里交代的地方,才发现大事不妙。

  整座荒城魔气弥漫,自己这半桶水的修为,怕是主动过来给魔物填肚子的。

  沈垣正想脚底抹油,忽而一阵悠扬琴声传过来,在这座荒城里显得突兀又诡异,让人心底发毛。

  忽而又响起个女声来:“你挪挪地方,你在这儿我施展不开。”

  沈垣一头栽下了佩剑。

  感情是苏夕颜在杀敌打怪,天琅君在弹琴助威?两个人居然是这种相处模式么?

  但为什么好像没什么不对的。

  天琅君道:“可是这里树荫正好,又是惠风和畅的好天气,夕颜啊,你怎么还在打打杀杀的,听我弹琴不好么?”

  苏夕颜反手将一头魔物砍成两半,转个身朝他揶揄地笑:“你整日看那些话本子,那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天琅君点头:“我当然知道,可我不为奸也不为盗,只想让你借我三两银子回家。”

  有种霸道总裁的言情剧即视感,沈垣听得津津有味,忽而冒出一股危机感,他侧身躲过一道攻击,直接和身后来人交上了手。

  片刻之后,沈垣被竹枝郎用捆仙锁捆起来扔到了天琅君脚下。

  苏夕颜挑了挑眉:“上次白夸了你机灵。连竹枝郎都打不过。”

  沈垣:“……”

  这蛇滑溜溜地,他又是待充电的状态,是跑也跑不过打也打不过,被抓他也没办法啊。

  天琅君了然:“原来你们认识啊。”他随手解了沈垣身上的捆仙锁,“那不如你借我三两银子吧。”

  沈垣:“……”

  苏夕颜甩手将一锭沉沉的金锞子扔进天琅君怀里:“我有说过我不借?”

  沈垣:“……”

  他算是知道竹枝郎为什么站那么远了。

 

 

“堂堂天子贵,不及莫愁家。难道把恩和义,霎时抛下。”

 

  自从天琅君把苏夕颜借给他的金子拿去听了小曲导致再一次囊中羞涩没钱回家,被路过的沈垣借了三两银子之后,沈垣就被天琅君莫名其妙地定义为了“好人”,听曲儿听书都会拉上他一起,沈垣表示受宠若惊顺便心疼了一把自己的荷包。

  直到时隔半月才现身的苏夕颜从天而降,沈垣的荷包才没彻底瘪下去。

  清明的庙会上,苏夕颜和天琅君在前面并排走,苏夕颜手里琳琅拿了许多东西,天琅君还在看街上小摊的玩意儿,苏夕颜回头朝他俩一笑,不消多说,沈垣就认命地和竹枝郎接过了那些东西。

  沈垣越走越慢,竹枝郎关切地问:“沈仙师,你是累了么?”

  沈垣点头:“有些累了,咱们找个地方歇歇吧。”

  其实他只是不想打扰前面两个谈情说爱。这么花前月下的好时候,跟着两个电灯泡多不好,沈垣都觉得他和竹枝郎太晃眼了。

  竹枝郎点头,想去和天琅君打个招呼,结果被沈垣不由分说地拉走:“走啦走啦。”

  为什么要去打扰人家卿卿我我!

  沈垣找了间茶馆坐下,竹枝郎还往远处张望惦记着他家君上,沈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搭话:“你觉不觉得你家君上像个思春的小姑娘似的?”

  竹枝郎犹豫了半天,还是点了点头。沈垣啼笑皆非:“没事,有苏姑娘那个豪门公子哥儿宠着。”

  竹枝郎若有所思:“那我岂不是思春小姐的陪嫁丫鬟?”

  沈垣:“……呵呵,定位明确。”

  他问竹枝郎:“你家君上没打算把苏姑娘娶回去?苏姑娘好歹是幻化宫的人,他俩这么名不正言不顺的,不怕出事?”

  竹枝郎笑而不语,沈垣大抵知道他怎么回事,一旦提到天琅君他就装聋作哑,他只能拍拍竹枝郎的肩,意味深长:“我总归是不会害你们的,你若信我,就听我一句,别让你家君上去…”

  沈垣想说别让你家君上去白露林,可是说到这里却忽然哑了声,无论如何也吐不出白露林三个字来。

  “别去…”

  “我是说,千万别去…”

  “别去什么?”竹枝郎困惑地看着他,“沈仙师,你怎么了?”

  沈垣急的快要团团乱转,他蘸了茶水有心在桌子上写下几个字,可是手忽然抖的不行,桌子上一片茶渍,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字来。

  竹枝郎见他手抖,又是疑惑又是担心:“沈仙师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大抵是天机不可泄露吧,他有心给提个醒,但是全然说不出来,沈垣颓然地叹气:“我没事。”

  他抬头,看见天际一轮残月晕出柔和的光,暖风熏得游人醉,可沈垣却觉得遍体生寒。

  一夜无眠,晨光熹微的时候,沈垣拦下了苏夕颜:“你要去哪?”

  苏夕颜挑眉:“当然是回幻花宫。”

  “那天琅君呢?”

  “他啊,”苏夕颜笑了笑,“他还睡着,替我告诉他一声我回去了。”

  “一定要回去?”沈垣有些烦躁,“你和天琅君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为什么不和他回魔界?幻花宫就这么重要?你知不知道…”

  再度哑声。

  关于未来会发生的一切,沈垣都无法说出口。

  苏夕颜看着他,难得有几分迷惑的意味,蓦地又笑起来:“你知道的多,那你知不知道我师尊想的究竟是什么?我忍了二十多年,你让我两手空空地走?那不是我苏夕颜能做出来的事。”

  “走了,”她转身,却又微微偏了偏头,眉眼低垂,带了几分笑意,“不过你说的有道理,下次我就和他回去。”

  澄亮的剑光冲天而起,沈垣忽然疯了般拔出佩剑追了过去,他拦在苏夕颜身前,冷声逼问:“若我不让你走呢?”

  苏夕颜终于皱起了眉头,她缓缓地逼近,慢条斯理,逐条数来:“第一次见面你算的莫名其妙的卦,第二次明知不敌却还孤身闯入荒城被竹枝郎发现,后来更是跟在天琅君身边刻意接近,这才一个月不到,不管你想做什么,我只能说,你太没有耐心了。”

  她缓缓勾起一丝笑意,轻声道:“不要以为你是清静峰出来的,我就不敢动你,我不管你刻意接近我们是为了什么,但是…我苏夕颜要做的事,还不是你管得起的。”

  沈垣咬牙:“我没有害人的心思,我知道时间短你不信我,可是没有时间了!苏夕颜,若你再回幻花宫你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苏夕颜冷笑,已然没了耐心,她挥出一掌,浩荡的灵气袭来,沈垣挡不住直接跌下了飞剑,她驭着飞剑扬长而去,“那又关你一个路人什么事?”

  

 

 

 

“冤叠叠,恨层层,长眠泉下几时醒?魂断苍烟寒月里,随风窣窣度空庭。”

  那天的不欢而散之后,沈垣再没见过苏夕颜,他隐约觉得,大概苏夕颜走不出幻花宫了,他试着和天琅君提过几次,但无一例外全部以失败告终,系统已经彻底沉寂,他想起那次在梦里见到的洛冰河,对着一具了无生气的冰冷躯壳自说自话,心里的闷痛满的快要溢出来,可是偏偏无能为力——一如现在这般,他阻止不了苏夕颜被老宫主软禁,也不能和天琅君说不要去赴白露林的约。

  自始至终他只是个看客,什么都改不得,什么都做不了,试过一次又一次,最后只能逼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

  只是原本就知道结局的,为什么还会觉得难过呢。

  大概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难过吧。

  沈垣和自己那便宜师尊请了批示在灵犀洞闭关,洞中无日月,转眼间春去秋来,出关的那天,他看见岳清源拿着佩剑一路跟随他的师尊下山,他追过去问:“师兄这是去哪?”

  岳清源只是答:“跟师尊下山除魔。”

  沈垣伸出手,接下树上悠然坠落的最后一片枯叶,然后无声碾碎,轻声道:“那师兄多加小心。”

  他一路赶到白露林,天琅君还在以往相会的地方等着苏夕颜,竹枝郎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他就拉着他问:“我这一身怎么样?你说夕颜见了会不会夸我?”竹枝郎恭恭敬敬地附和,这种事他干得多了,天琅君总会拉着他问这问那,絮絮叨叨地像个思春小姐,所以他回答的时候简直信手拈来。

  天琅君嫌弃他没诚意,转眼见了沈垣,就朝他打招呼:“沈仙师好久不见,你看我这一身怎么样?夕颜见了会不会芳心萌动?”

  沈垣没空回答,拉着他就走:“这次来的是老宫主还有二十多位掌门,要来抓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那夕颜呢?”天琅君见他说的认真,也不由得认真对待起来,竹枝郎直接化成长蛇带着天琅君和沈垣飞速离去。

  “苏夕颜…”

  “你这魔头,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几声大喝传来,天琅君敛去微笑:“看来是要有场恶战了。”几掌封了沈垣的灵脉,将他从蛇身上丢了出去,“多谢告知了,接下来的事你还是不要参与了。”

  即便是现在腹背受敌的情况,天琅君依旧从容优雅,沈垣躺在地上动也不能动,他静静地看着天,阴沉沉的云压得人快喘不过气,远处嘈杂的斗法声快要震碎心脏,沈垣想,难怪这次能把话说出口了,因为说了也来不及了。

  他戳系统,系统,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系统:【您好,系统已进入休眠模式,现在是智能代理,如需服务请自助。】

  他继续戳系统: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我来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系统:【您好,系统已进入休眠模式……

  没人回答他,灵气撞击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空旷的山林里只剩下北风呼啸,灰暗的天空里终于露出一点纯白,然后越来越多,纷纷扬扬。

  下雪了。

  

 

 

 

 

 

“半行字是薄命的碑碣,一掊土是断肠墓穴,再无人过荒凉野。”

  沈垣没再去看天琅君,他想,即便是天琅君,被镇压在白露山下永世不得翻身,怕是也端不住从容优雅的架子了。他又何必再去冷眼旁观他的落魄不堪。说到底,他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该去认识苏夕颜,认识天琅君。

  可鬼使神差地,他还是去了洛川,皑皑白雪之间,一抹刺目的红和暗淡的黑格外突兀,他御剑落下,苏夕颜正撑着最后几分力气将自己的外套裹在那孩子身上。

  见他来,苏夕颜只是抬了抬眼,然后将孩子放进了木盆里。

  沈垣脱下外套给苏夕颜披上,苏夕颜轻声说:“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她朝他笑了笑,“本来我是打算回去解决我师尊那个麻烦,然后就和他走的,但是来不及了。”

  沈垣没有说话,时至今日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握着苏夕颜的手,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渡过去,却惊讶地发现苏夕颜的状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按理说她修为不低,不该这么狼狈的。

  苏夕颜大概是猜到他在想什么,指了指那个孩子:“这臭小子魔气太重,我只能给封印起来了。”她说,“我活不成了,沈垣,你替我把他养大吧。”她说的时候,平静的让人心疼,沈垣所想的怨愤不甘统统没有,她只是很轻很轻地说,“你替我把他养大吧。”

  系统终于活了过来,滴滴地发来提示:

  【您好。系统已成功激活。】

  【通用激活码:洛冰河。】

  【自我检测:总能源运行正常,状态良好。】

  【休眠模式停用。标准模式启动。】

  【系统bug已修复,十分钟后传送宿主返回原世界。】

  沈垣看着木盆里阖眸安睡的孩子,点头:“好。”

  苏夕颜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缓了口气,那个素来张扬不羁的姑娘如今终于放软了眉眼,难得露出几分温柔的模样,她问:“你见过那呆子么?听说是被镇压了,所以他还活着?”

  沈垣点头:“活着,就被镇压在白露林,往日他等你的地方。”

  苏夕颜点头:“我也觉得没人能杀的了他,可是与其永世不得翻身,倒不如死了的好。”

  或许吧,沈垣想,天琅君困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二十年,恨了苏夕颜二十年,后来埋骨岭上虽然知道了真相,可是眼前这个姑娘再也不回扬着眉眼叫他一声呆子了,倒不如死了的好。

  大概是回光返照,苏夕颜难得有些话多:“他那样的呆子,就该听遍这世上的小曲儿,看过所有的话本子,不该就这么在白露林下恨我一辈子的。”她有些艰难的喘了口气,“原以为我们三个都活不成的,但现在起码这孩子还能活,也不错了,至于那呆子,我在地狱里等他。”

  “这孩子,就叫…”

  刺骨的北风吹散了苏夕颜轻飘飘的声音,沈垣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身体,轻声说:“就叫洛冰河吧。”他起身,朝苏夕颜长揖行礼,然后指间弹出一团火焰,灼人的火光里,那个冷傲果决的姑娘终于还是变成了一捧尘灰。

  那个装着孩子的木盆随着流水晃晃悠悠,逐渐漂向了下游,沈垣想拦,透明的手指却之间从木盆之中穿过。苏夕颜把孩子包的严实,只露出一张小脸,别的孩子刚出生,大多都是皱皱巴巴,可洛冰河却生的白白嫩嫩,团团的小脸依稀能看出以后的风采来,他安安静静地窝在木盆里,不哭也不闹。

  木盆越漂越远,风也越吹越大,一捧白灰顺着寒风,轻飘飘地追着木盆而去,绕着它打了个转,终于无力地落到了满是薄冰的河里。

  ——那个初为人母的姑娘,没能护着孩子长大,但终归还是伴了他最后一程。

  沈垣一路也跟着木盆走,透明的身躯终于开始消散,他俯下身,亲了亲婴儿的额头:“我们,十四年后见。”

  一直闭眼安睡的孩子忽然睁开眼,放声大哭。

 

 

“业障萦,夙慧轻。今夕徒然愧悔生,泉路茫茫隔上清。说起伤情,说起伤情,只落得千秋恨成。”

  恍恍惚惚间,沈垣听见有人喊他:“师尊?师尊?”

  他迷蒙地睁开眼,只觉得头痛欲裂,分不清今夕何夕,他按着额角,问:“怎么了?这是在哪?”

  洛冰河哼了一声:“还不是这老魔头非要灌你喝酒。”他瞪着天琅君,“都说了师尊不胜酒力!”

  沈垣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天是元夕,本还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他拉着洛冰河来昭华寺探望天琅君,寺里沉闷,几人就找了间酒肆落座,自己好像确实是喝了酒,然后就趴在桌子上睡了。

  台上的戏子咿呀地唱:“情双好,情双好,纵百岁犹嫌少。怎说到,怎说到,平白地分开了。”

  远处又有禅声悠悠,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一梦南柯,所以这一年来的所见不过是场梦么?沈清秋恍恍惚惚,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是梦是醒。

  天琅君不紧不慢地喝光最后一壶酒:“说起来,沈峰主倒是很像我当年的一位故人。”

  “可惜啊,听说他已经不见踪迹了,可能也死了吧。”

  “或许吧。”沈清秋笑笑,然后牵着洛冰河的手转身离去。

  他们走出很远,赤金的阳光洒遍大地,沈清秋微微抬起头,险些热泪盈眶。他想起初次相见时,那个满身伤痕的少年,又想起那个木盆里恬然安睡的婴孩,脑海里闪过的面孔忽然间全部模糊,只剩身边人的模样越来越清晰,

  他终归还是骗了苏夕颜,没能护着这个孩子安然无忧地长大,到底还是让他颠沛流离,受尽了人世冷暖。沈清秋想,若是他从来都只是沈垣,若是他能早些遇见洛冰河,若是他能……

  他忽然又停下来,很用力地抱住了洛冰河,他说:“其实,能遇见就已经是恩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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梗来自于《长生殿》和原文:岳清源指节缓缓在玄肃剑柄上抚动,道:“我与苏夕颜前辈数年前仙盟大会中有过一面之缘。”

系统:【我也不知道送宿主过去干啥。】

薄荷:我也不知道我写这个干啥。

系统&薄荷【相视一笑】:诶嘿嘿嘿。

师尊:mmp

虽然只有一丢丢丢的冰秋但还是打了t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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